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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0章 墓地白骨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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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0章 墓地白骨(6)

陶荇沒有走。

他從兜裏掏出個葡萄, 這是今天臨走時悄悄拿的,漆黑陵園看不清什麽,但能感覺到, 掌心一點灼熱, 葡萄化為了粉末,如燃燒的黃紙般,一吹,就散落無蹤。

果然,裏面的東西帶不出來,出來後就會化為灰。

試驗完,他就近靠坐在墳邊。

手機沒電,反正也沒人打擾,他要在這裏等一會兒, 既然都與這裏的鬼打過交道了, 那麽安靜陵園和冰冷墓碑,已經沒什麽可怕。

現在太黑,又沒燈,他要等天亮看一看墓碑上的名字。

鶴林說過,通道在他的墳邊,那麽現在靠著的,就是鶴林的墳。

是可以先回家,天亮再過來, 可是,原主家裏貌似一堆事兒, 誰知道回去後多久能處理完。

與他近在咫尺的地下。

鶴林走下階梯, 月光已散,通道關閉。

走到巖石邊, 聽窸窣響動,回頭見那臺階有身影閃過,他快走幾步追上那身影,懸起的心落下,無奈對那個小骨頭道:“小才,不要跑到這邊來,等會那邊洞口關閉,就回不去了。”

小才疑惑:“回不去會怎樣?”

“這裏是活人與死人通道的交界點,我不知道留在這裏會怎樣,但我知道,鬼不能久留人類世界。”

小才似懂非懂:“可是,我聽到小狗叫了,我想去看看,鶴先生,你聽到了嗎?”

鶴林搖頭:“沒有啊。”

“但……”

“我們怎麽能聽到外面的世界呢?”鶴林說。

“有道理啊。”

“快進去吧,洞口快關了。”

小才應聲,連忙跑過來,三五步下了臺階,走進微光浮動的洞口。

身後,鶴林於幽暗臺階處緩緩擡眼,眼中緋紅火焰明滅不定。

陶荇靠著墓碑不知不覺睡著了,剛打會兒盹,忽被些許聲音吵醒。

他警覺坐起,但聽草叢響動,有什麽東西在那草堆中!

他不動聲色,定睛看去。

雜草晃動,被撥開。

陶荇握緊手。

草堆探出一個爪子。

陶荇揮拳而去……去到一半驟停。

周圍雖黑,但不是伸手不見五指,還是能看見一些景象輪廓,此刻,他握著拳頭,眨著眼睛,看那草堆裏竄出一只小黃狗。

小狗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沒看到人,仿佛見救星般,嗚嗚汪汪搖著尾巴,爪子輕輕探了下陶荇的鞋。

“你是流浪狗嗎?”陶荇撫撫心口,重新坐下,“嚇我一跳,可我現在沒有什麽吃的給你。”

小狗嗚嗚兩聲,臥在他身邊,耷拉著頭,不再動了。

它好像也不是要吃的,只是想偎依個人,陶荇笑笑,閉眼繼續休息。

天光微啟,陶荇睜眼,先看到臥在自己腳邊的小黃狗,黃色卷毛臟兮兮的,有不少脫落,又有的過長蓋住了眼,瘦骨嶙峋,真是流浪狗。

他一動,小狗就醒了,圓圓的眼睛分外明亮,可憐巴巴看著他。

“你等會兒跟我走吧。”陶荇說,“不過我現在有點事。”

他轉身,看向墓碑。

雜草叢生,無人打理,碑上覆滿灰塵,這個墳墓至少有二三十年了。

他擦拭著灰塵。

經年風雨,那碑文顏色已掉,他極力辨認,從斑駁照片上看見一點熟悉的眉眼以及淺淡的字跡。

鶴林本名:林鶴卿。

挺巧合的,白骨們在下面給他用衣服花紋取的名字,三個字蒙對了兩個。

林鶴卿,生於1972,死於1992,享年二十整,去世迄今三十二年。

看不見什麽生平簡介,也不知墓碑是誰所立,可能,當初就沒有寫。

死去三十多年了,他的家人或許已經搬離此地,或許將他遺忘,亦或許……也不在了,反正,早已無人來掃墓。

陶荇輕撫墓碑,將那灰塵擦拭得幹幹凈凈,再把墳前雜草清理,然後起身到別的地方。

臨走前回頭看了眼旁邊,陽光明媚,視線清明,地上平坦,毫無變動痕跡,依然看不見掉進去的那個洞。

他沿著墓碑一個個去看,有的也像這樣照片字跡斑駁看不清,有的還算新,偶爾也見擺放著花束的。

這一排沒有熟悉面孔,他走到路口,擡眼看前面一個墳邊擺放了花圈。

這個幾近荒廢的陵園,掃墓的人都少,花圈就格外顯眼。

那應該是新死的人。

會是昨天才下去的那個嗎?

他走過去看,新死的人,基本安排去新陵園,還來這裏的,大概家人不太重視,或者條件有限。

三五個花圈在那嶄新的墳墓邊,相片一張消瘦的臉,昨晚白骨們曬月光,他路過,看見過那新鬼的樣子,就是他。

墓碑是他的爺爺所立,生死年歲,簡介很簡單。

放眼看去,整個陵園唯有這一處新墳。

又轉幾排,在東邊的位置,找到了那老人的碑,也有些舊,老人姓吳,1994年去世,迄今也有三十年,享年85歲,子女立碑,看墓碑與墳前草木,家人偶爾會過來探望。

北邊看到那個斷頭白骨,1981年出生,2000年去世,只有19歲,死的時候比鶴林還要小,父母立碑,墓碑很幹凈,前面有幹花,時常有人來探望。

南邊看到那個姑娘,1998年去世,享年25歲,墓碑為其夫所立,幹凈無雜草,也是有人時常探望。

再到西邊,找到了那個小孩,這個墳墓很新,但灰塵很厚。

陶荇把灰塵擦拭幹凈,小孩是2020年去世的,只過了四年,四年期間似乎沒什麽人來探望。

他死的時候才6歲,是病逝,陶荇想了想,怪不得,看他的肉身是穿著藍白條紋衣服的,那是醫院病號服。

不過,出乎意料的,小孩的名字叫子軒。

“不叫小才啊。”陶荇詫異,“名字裏也沒‘才’這個字。”

其實昨天那個新鬼下去就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了,小才按理說也不會記得,他之前以為小才死的不久隱約還有記憶,這猜測昨天就已印證是錯的。

立碑者是……福利院,他可能是孤兒。

陶荇嘆了口氣。

他們都說,不要知道自己生平,不想記起生前是誰,陶荇雖然一一看過,但不會告訴他們。

腳下小狗轉來轉去,陶荇看看它,淡淡一笑:“走吧。”

走到陵園大門,再回頭看,陶荇發現,原來鶴林的墓在園子正中間。

按風水來說,那裏就是陰氣匯聚地,會不會這樣,那個通道才在他的墳邊呢?

大門邊的保安亭仍然沒有人,電腦還在亮著,僅剩的兩三個監控照著荒地。

他才擡腳走,但聽亭子後有輕微一聲呼喊。

他眉目一蹙,走到亭後,見那裏蹲著個人,雙手抱頭,瑟瑟發抖。

這人有點眼熟,他伸手一拍,那人赫然一驚往後跌倒。

陶荇看清楚了,是那個扔下他跑路的司機。

他癟癟嘴:“呦,你怎麽還在這兒呢?”

司機擡眼:“是你!”隨即驚恐道,“鬼打墻,出不去,三天了,我怎麽走都走不出,電話也打不通,車子一遍遍繞到陵園門口,我只好下來看看,可是踏進來,就更不出去了,大門消失了,你也出不去是不是,我快餓死了……”

陶荇朝前挑眉:“什麽大門消失了,那不是嗎?”

司機回頭,不敢置信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大門,眼中一片迷惘:“不可能啊,我在這裏轉了三天,不可能啊……”

“走吧。”陶荇踏步而出。

“等等我。”司機心有餘悸,跟上他,“一定是鬼打墻,鬼不讓我們走,但是我怎麽沒碰見你啊,這三天你在哪兒呢?”

陶荇沒好氣瞥他一眼:“什麽鬼打墻,我沒看見啊,我去朋友家呆幾天而已。”

“啊?”司機駭然,“你朋友住這附近嗎……”

陶荇沒回話,走出大門。

080瞧那司機還在發抖,心下痛快:“不管是不是鬼打墻,他大半夜把宿主丟在這裏,結果自己也沒走出去,算是個教訓。”

陶荇挑眉一笑,撈起小狗往前走。

大清早,這個地方沒有車,他不想再坐那個司機的車,反正風和日麗,郊區路邊花繁葉茂,當做晨跑也不錯。

跑了幾步,080忽然道:“宿主,你看,你頭上是什麽?”

陶荇擡眼,見頭上約兩尺的距離,懸著一朵……小小的粉色的雲,綿綿軟軟,像個抱枕那麽大。

伸手去碰,碰不到什麽,只如拂過潮濕水汽,肌膚一抹清涼。

他新奇打量這朵粉色的雲,他走,雲就走,他停,雲就停,似乎鐵定了要跟他。

陶荇想了想,會心一笑:“鶴林,是你嗎?”

雲朵中霧氣流轉,浮浮蕩蕩,出現兩個字:[是我]

字跡也是粉色,較雲朵顏色稍深。

“原來這就是你賣的關子。”

雲裏字跡變幻:[實在舍不得和你分開一個月,便在你這裏留下一縷魂氣,可以隨時與你聯絡,自作主張,希望你不要怪我。]

“怎麽會,我很高興。”陶荇道,稍頓須臾,他又笑,“舍不得?”

雲朵字跡消失,鶴林沒回話了。

“好,不逗你了。”陶荇往前走,“你能看見我嗎?”

[看不到,只能聽到你說話。]

“那我身邊的聲音你能聽到嗎?”

[能聽到,你在跑步。]字跡道,[你還沒回家嗎?]

“沒有,快到家了。”陶荇摸一摸懷裏小狗,“我要先去寵物醫院。”

邊走邊聊,不管說什麽都有趣,也不覺路途遙遠。

路上基本沒人,不然見到個自言自語,還時不時仰頭的人,怕是要被當精神病。

旁人看不見頭上那朵雲,當然,幸好看不到,如果看到就很麻煩了。

路上經過寵物醫院,借充電器給手機充電,給小狗洗幹凈,修剪毛發,餵吃的,打疫苗,再順道去辦個養狗證,他不擅長起名字,小狗是黃色的,就叫它小黃吧。

小黃收拾好後,是個非常漂亮的獅子狗,十分乖巧。

手機上多條電話與消息,是那個哥哥陶池發的,無外乎因他逃婚之事興師問罪,他懶得細看,也有其他消息,原主家事還沒搞得很清楚,他暫時都沒回應。

忙了一上午,按照身份證上的地址,回到老街時已是下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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